张伯驹是20世纪驰誉海内外的书画鉴藏大家。著名学者启功评价,张伯驹称得上是“前无古人,后无来者,天下民间收藏第一人”。著名红学家冯其庸则说,张伯驹是“旷世奇人”“令人最不能忘的是他的书画收藏”。此为至论。张伯驹,原名张家骐,字伯驹,以字行于世,号丛碧,别署“春游主人”“好好先生”等。张伯驹的“号”与“别署”,皆来自于他的书画收藏。
对于张伯驹,靳飞这样评价:“是一位志士,在他三十岁之后,他一直顽固地追求按照自己的方式生活,在自己的生活方式中实现自己的目标,通过实现自己的目标,进而在社会中实现自己的人生价值。”事实的确如此。1927年,而立之年的张伯驹开始收藏书画,顽固地追求按照自己的方式生活,进而在社会中实现了自己的人生价值。
张伯驹收藏的第一件古代书法作品是康熙皇帝的御笔墨宝,四字横幅的“丛碧山房”。对康熙皇帝的“丛碧山房”墨宝,张伯驹非常喜欢,不仅把他当时在北京的居宅,位于西四牌楼东面大拐棒胡同内弓弦胡同一号的宅院,由原来的“似园”改为“丛碧山房”,还从此以“丛碧”为号。他的第一部词集就命名为《丛碧词》,词论和书画名迹收藏著录,则分别以《丛碧词话》和《丛碧书画录》名之。
隋朝画家展子虔的《游春图》卷,是中国现存最早的山水画孤本。在一幅两尺多长的绢素上,展子虔用妥善的经营、丰富的色调,画出了春光明媚的湖光山色,有咫尺千里之趣,开青绿山水端绪,为中国绘画史上的青绿山水之祖,对后世绘画艺术产生了极为深远的影响,因而有“十美齐全”“天下画卷第一”等美誉。《游春图》卷1946年在古玩市场现身以后,为了购得此重宝,张伯驹不仅卖掉了北京弓弦胡同一号的宅院,即“丛碧山房”,还变卖了妻子潘素的一些首饰,最终以170两黄金的天价买入。张伯驹收藏此画费了颇多周折,典屋鬻钗,很不容易,因此感慨良多,从此他就自署“春游主人”,并把北京海淀郊区的居所“承泽园”,改名为“展春园”。张伯驹后来与众词友结社,亦名为“展春词社”。“展春”的“展”指展子虔,“春”则指《游春图》。1962年,张伯驹将其与诸多友人考证研究金石书画、词章掌故的文章,编辑印行时,也以《春游琐谈》为名。同时,他将自己1961年至1965年所撰的词作,辑为《春游词》。“余昔因隋展子虔《游春图》,自号‘春游主人’,集词友结‘展春词社’。晚岁于役长春,更作《春游琐谈》《春游词》,乃知余一生半在春游中,何巧合耶!词人先我而来者,有道君皇帝、吴汉槎。穷边绝塞,地有山川,时无春夏。恨士流人,易生离别之思,友情之感,亦有助于词境。彼者或生还,或死而未归,余则无可无不可。沧桑陵谷,世换而境迁,情同而事异。人生如梦,大地皆春,人人皆在梦中,皆在游中,无分尔我,何问主客,以是为词,随其自然而已。万物逆旅,尽作如是观。”张伯驹在《春游词》的自序中这样说。由此可见,张伯驹对展子虔及其《游春图》卷的喜爱程度。
晚唐著名诗人杜牧唯一的传世书法真迹《张好好诗》卷,1950年被张伯驹以5000多元的价格收藏。《张好好诗》是杜牧写给心爱女子张好好的一首五言长诗,诗前有序:“牧大和三年,佐故吏部沈公江西幕,好好年十三,始以善歌来乐籍中。后一岁,公移镇宣城,复置好好于宣城籍中。后二岁,为沈著作以双鬟纳之。后二岁,于洛阳东城重睹好好,感旧伤怀,故题诗赠之。”
《张好好诗》卷,语言婉丽含蓄,法书澄澹飘逸,是一件诗书兼美的煊赫巨迹,具有重要的文献价值。唐朝书法家存世的墨迹本就很少,而诗人的存世书法更少,目前我们所能见到的,只有李白的《上阳台帖》卷、杜牧的《张好好诗》卷、李郢的《七言诗稿》等数件。而在唐朝著名诗人的墨宝中,除了李白的《上阳台帖》卷,就数杜牧的手书《张好好诗》卷,流传有序,最为知名。因此,著名古书画鉴定专家张珩如是评价《张好好诗》卷:“今世所传唐人墨迹,聊聊可数,如此确然无可置疑者,尤若晨星,况又是自书诗稿,经《宣和书谱》著录,流传有序,真瑰宝也。”张伯驹收藏之后,爱不释手,不仅白昼展卷细读,每夜还要放置枕旁,细细揣摩,把玩如痴,如此数日,反复赏鉴,几近痴狂。张伯驹一生收藏书画无数,但杜牧的《张好好诗》卷是他最喜欢也是平生最得意的藏品,张伯驹遂因此自署“好好先生”。(任动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