张伯驹和陈毅元帅是诗友、棋友也是挚友。张伯驹曾多次得到陈毅元帅的关心和帮助。1972年1月,陈毅元帅逝世,张伯驹为寄托对陈毅元帅的哀思,挥泪写了一副挽联:
仗剑从云作干城。忠心不易。军声在淮海,遗爱在江南,万庶尽衔哀,回望大好河山,永离赤县。
挥戈挽日接尊俎,豪气犹存。无愧于平生,有功于天下,九原应含笑,伫看重新世界,遍树红旗。
据说:此联被挂在灵堂最不起眼的角落里,毛主席在陈毅元帅的追悼会上看到此联,连声赞好!了解到张伯驹没工作、没户口困居北京的状况,安排周总理关照一下。未出旬日,张伯驹便被聘为中央文史馆馆员,而后又解决了户口,得以安度晚年。
其实,在此之前,张伯驹曾托章士钊转信给周总理,言及自己一生爱党爱国,请求中央安排工作,落实户口。张伯驹是通过章士钊先生的帮助,并得到周总理的指示,才进入中央文史馆工作的。张伯驹被聘为中央文史馆馆员的时间,与陈毅元帅追悼会召开的时间巧合而已。然而,这一传却使张伯驹名声大振,但也说明了张伯驹联语水平高超。张伯驹继承其嗣父张镇芳先生的联语风格,联中饱含对陈毅元帅的真挚感情,此联音韵铿锵、势贯山河、文质兼美、豪放雄浑,真是神来之笔。
张镇芳,光绪十一(1885)年中举,光绪十八(1892)年,壬辰科三甲91名进士。在新科进士任职考试后,被分在户部。据有关史料载:古时的举人考进士,既要有扎实的文学功夫,又要写一笔好字,临场发挥出色,才能高中进士。如稍有不慎,就会名落孙山,没有丝毫侥幸可言。由此可知,张镇芳文学功夫深厚。
光绪末年,同门进士张淑栋不幸病逝,镇芳先生为他撰了一副挽联。写到此,笔者还要补述几句。原来,张本姓吴,世居山西嵩南二十里酸枣庄,明初迁来项城。老大老二迁项后改吴姓为张姓。家谱尊老大为大公,老二为二公。大公卜居高寺汾河北大莲池;二公落户虹河南殄寇镇。因兄弟二人,一个在虹河南,一个在汾河北,所以,便有了南北两门之分。南门二公传至十七世,出了个进士张镇芳。北门大公传至十七世也出了个进士张淑栋。
张淑栋,光绪十五(1889)年中举,光绪二十(1894)年甲午科,三甲121名进士。大清制度,胪传出榜之后,皇帝立降谕旨,授一甲一名进士(状元)翰林院修撰之职,可以说这个官职,是专门授给状元的。一甲二名(榜眼) 、三名(探花) 授翰林院编修,对于三鼎甲都是直接授职,待遇十分优渥。而二、三甲的新科进士,还要在保和殿参加一次授职考试——朝考。朝考成绩前列者,用为翰林院庶吉士,其次用为各部主事,内阁中书和即用知县。
朝考后,张淑栋授职刑部,刑部主事直隶清吏司行走。与张镇芳同居一寓,二人亲如同胞。不幸的是,光绪末年张淑栋因疾逝于京寓。英年早逝,才不及大用,甚惜!镇芳先生每与族众谈及此事,莫不叹息流泪。张镇芳为张淑栋亲撰挽联:
署虽判东西,处同室,寝同榻,食同器,出同车,同声同气同心同德,葛藟本同根,方期朝升同登,五百年来光祖业。
门虽分南北,少相亲,长相交,聚相欢,散相梦,相规相劝相观相摩,棣萼相辉映,哪料幽明相隔,两千里处怅仙游。
内行人一看,便知此联是行家高手所撰,大气派,大手笔。联中道尽了二人生前的亲密关系,及逝后所寄托的无限怅思。上联连用了10个同字,下联连用了10个相字,妙哉!与文天祥在《指南录后序》中连用21个死字,收异曲同工之效。
青出于蓝而胜于蓝。张伯驹不但继承了嗣父镇芳先生这种对仗工整、感情真挚、音韵铿锵、势贯山河的艺术风格。后又推出一种嵌名联,将一个人的姓名分别嵌在上下联中,有些还用了典故,对联浑然一体,没有丝毫刀劈斧凿的痕迹。例张伯驹赠付聪联:
付相伯师皆是弼;聪明正直即为神。
张伯驹另有一副悼梅兰芳夫人福芝芳联:
并气同芳,八宝芝兰成眷属;还珠合镜,升天梅福是神仙。
此联上用《论语》下用《汉书》。巧妙地把梅福二人的姓名嵌入联语之中,可见技艺之高超。上联引用了《论语》中的“如入芝兰之室,久而自芳也”。下联“还珠” 典出《艺文类聚》,“合镜还珠” 。
“合镜” 源于“破镜重圆” 。明汤显祖《紫钗记宣恩》有“合镜还珠夫妇恩” 之句。“梅福是神仙” 据《汉书、梅福传》:梅福以一县之尉上书朝廷,指陈政事,讽刺王凤,被斥为“边部小吏,妄议朝政” ,险遭杀身。因之挂冠而去,后隐名于南昌西效飞鸿山学道的典故。用典贴切,浑然一体,真是神来之笔!可见张伯驹学问渊博,博古通今,无论联语或诗词,信手拈来,叹为观止。
光绪三十年,停科考兴学堂。根据张伯驹的文学实力和才智,如早生二十几年,恰逢其时,考取进士,是胜券在握。在朝考中,也准能成绩前列,用为翰林院庶吉士。如临场发挥超常,取得三鼎甲的探花、榜眼或是状元,亦有可能。张伯驹虽非状元宰相,但他在文物收藏、戏剧研究、书法绘画及诗词创作等方面,给国家和社会所作的贡献是巨大的,值得称赞和学习。(杨箴廉)